阅读欣赏 浅谈徐志摩诗歌《我有一个恋爱》音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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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恋爱》这首诗是徐志摩前期作品，手稿篇末注明“二十六日，半夜”。这首诗在艺术上比较集中的体现了徐志摩诗歌的特点。形式上追求变幻的自由，或力求单纯和统一，这首诗在爱的感激昂扬中每每略带抑郁，表现了诗人感受人世沧桑的心怀。

一、音律美

《我有一个恋爱》是徐志摩早期作品之一。整首诗一共六节，节奏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第一节到第三节，表达自己对“明星”的追求与向往，节奏较为明快；第二部分为第四节到第六节，表达诗人所遭受的困苦，情绪较为悲伤，节奏急促。外部节奏与内部情感相融合，采用了多种押韵方式，将诗人对爱、美和自由追求的坚定以及在追求理想的途中所遇到的阻碍带给自己的悲伤寓于全诗中。

闻一多曾提出“音尺”概念，音尺即由音节组成，在古典诗词中叫“顿”，在西方十四行诗中叫“音步”。诗歌都可以划分出音步，每一个音步里都有大致相同的字数，而音步与音步之间的间隔又可以靠适当的停顿或字音的延长来体现，因此形成了相对归整的节奏。

我有一个恋爱

徐志摩

我/有一个/恋爱—— 132

我爱/天上的/明星； 232           

我爱/他们的/晶莹； 232

人间/没有/这异样的/神明。 2242


在冷峭的/暮冬的/黄昏， 432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432

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 352

永远/有一颗，/万颗的/明星！ 2332


山涧边/小草花的/知心， 342

高楼上/小孩童的/欢欣， 342

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 423

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 432


我/有一个/破碎的/魂灵， 1332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332

散布在/荒野的/枯草里—— 333

饱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252


人生的/冰激/与柔情， 323

我也曾/尝味，我也曾/容忍； 32,32

有时/阶砌下/蟋蟀的/秋吟， 2332

引起我/心伤，逼迫我/泪零。 32,32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1432

献爱/与一天的/明星， 242

任凭人生/是幻/是真， 422

地球在/或是/消泯—— 322

太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 3332

在《我有一个恋爱》中，第一节的诗行顿数是abbc，第二节与第三节一致，都是aabc。前三节节奏清晰，与诗人追求爱、自由和美的坚定信念相融合，利于抒发诗人对理想的执着追求的炽热情感。诗人开篇点题“我爱天上的明星”，可见诗人情感的热烈。后三节相对前三节显得杂乱，只有第五节是abcb，其他两节没有。后三节是诗人遇到挫折时感受到理想的道路上带给人的压力与阻碍，只能“引起我心伤”“逼迫我泪零”。较为凌乱的音步有利于表达诗人内心的压抑与悲伤之感。整个篇章中，整齐中见变化，长短错落，读起来朗朗上口。

这首诗中，徐志摩将感情的节奏与语言的节奏统一起来，根据情感的变化选择不同的语速，把自己的情感抒发的淋漓尽致。前三节，诗人追求“明星”的炽热和寻觅“明星”心是坚定的，情感是积极向上的，第一节短句开篇，“我爱天上的明星”，诗人直抒胸臆，感情充沛，是一种急于抒发情感的欲望。而第三节中，“小草花的知心”“小孩童的欢欣”这是诗人眼中爱、自由和美的外在表现，是诗人心中一直所追求的理想的外化，情感是舒缓的，愉悦的。所以使用长句来使节奏放慢，有利于表达诗人情感的变化。接着，诗人情感再起变化，第五节中，连用“我也曾尝味”“我也曾容忍”两个短句，节奏急促，抒发诗人内心的压抑与痛苦。

全诗除了第五节情感激烈处没有用破折号，其他五节全部运用破折号。既起到了停顿的效果，又在视觉上产生了绵延。如诗中第二节第三句“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破折号的运用，使读者眼前出现一副仿佛置身于山顶听着耳边的狂风抬头仰望远处的明星的画面，有一种强烈的画面感。破折号的运用在意境上造成空白，给读者留下了许多想象的空间。诗人之所以在第五节不用破折号，是因为第五节是诗人情感激烈的高潮，破折号的使用会导致情感的断裂，破坏全诗的流畅性。

整首诗的格调明朗舒缓中又有激烈，与追求理想的坚定和挣脱现实的苦闷结合在一起，让读者感受到诗人澎湃的激情与坚定地信念。虽然诗人有悲伤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坚定地追求自己心中的“明星”。

二、韵律美

徐志摩的押韵方式是多种多样、变化多端的。在《我有一个恋爱》尾韵、间韵、蝉联韵都有所体现。

尾韵中，第一节是ABBB式，“星、莹、明”押“ing”韵；第二节是叠韵AABB式，“昏、晨”押“n”韵，“顶、星”押“ing”韵；第三节是ＡＡＢＡ式，“心、欣”押“ｉｎ”韵，但是徐志摩是南方人，前鼻音和后鼻音不分，所以“心、欣、灵”是押韵的；第四节是ＡＡＢＡ式“灵、晶、勤”押“ｉｎｇ”韵；第五节是ＡＢＡＡ式，“情、吟、零”押“ｉｎｇ”韵；第六节是ＡＡＢＡＡ式，“襟、星、泯、星”押“ｉｎｇ”韵。

间韵，又叫句中韵，是指在同一个句中，有两个或更多的词语构成押韵关系。在《我有一个恋爱》中，“山涧边小草花的知心”中“山、涧、边”押“ａｎ”韵，“人生的冰激与柔情”中“生、冰、情”押“ｎｇ”韵。

蝉联韵，是指两句诗中前一句末尾的词语与后一句开头的词语彼此构成押韵关系。比如第二节第三句和第四句“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永远有一颗，万颗的明星！”第三句末尾的“顶”和第四句开头的“星”都押“ｎｇ”韵。第五节中第三句和第四句“有时阶砌下蟋蟀的秋吟”“引起我心伤，逼迫我泪零。”第三句最后“吟”和第四句开始“引”押“ｉｎ”韵。

三种韵式的运用使整首诗节奏紧密，连绵回环。使变化中的情感紧密联系在一起。

诗中第三节最后一句“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万万里”用来描写悠长不尽的景象，给读者一种强烈的画面感。又用“万万里”来表达理想的遥远和其光辉的闪耀。徐志摩是浙江海宁人，当地人说话喜欢用叠字。

声母和韵母一样，反复运用可以把涣散的音符贯穿起来，使诗歌构成一种回环往复的旋律。徐志摩是南方人，他的诗中，ｚｈ、ｃｈ、ｓｈ、ｚ、ｃ、ｓ、ｊ、ｑ、ｘ的发音都是舌尖抵住上齿背。擦音、塞擦音开口度较小，比塞音、鼻音、边音声母的发音优柔典雅、缠绵温婉，诗中大量运用擦塞音与擦音，可以构成和谐、圆滑、轻柔的音乐效果，加强诗的灵动柔美之感。《我有一个恋爱》中，全诗一共２２１个字，以“ｚｈ、ｃｈ、ｓｈ、ｚ、ｃ、ｓ、ｊ、ｑ、ｘ”为声母的字有７７个。语言轻盈飘逸、具有女性的阴柔之美。

三、声律美

按语音上看，去声和轻声是短音，阴平、阳平、上声是长音。按这个标准划分，《我有一个恋爱》第一节有３０个字，短音有１６个，约占５３％，长音１４个，约占４７％；第二节有３８个字，短音２２个，约占５８％，长音１６个，约占４２％；第三节有３６个字，短音有１７个，占４７％，长音１９个，占５３％；第四节有３５个字，短音１９个，占５４％，长音１６个，占４６％；第五节有３８个字，短音有１４个，占３７％，长音２４个，占６３％；第六节共４４个字，短音２３个，占５２％；长音１９个，占４８％。六节中，除了第五节的长、短音比例相差稍大，其他五节长、短音比例几乎相等，长音是诗人表达他单纯的信仰和对理想的执着，短音表达他内心的炽热与压抑。长短音的结合将诗人情感的变化表达的淋漓尽致。

全诗一共２２１个字，清音一共１５８个字，约占７１％，清音可以引起小、少、强、锐、快、明、壮、优、美、贤、善、静、虚、轻、易等特制的联想。因此，全诗既有对追求理想的坚定，又有现实生活与理想差距太大的压抑与悲伤。诗情随着情节的发展而推移上升。

装饰的音调，以韵律的运用和音节的调协为主。《我有一个恋爱》中，上声和上声相连，上声变直上。以第一节第一句为例，“我有一个恋爱”“我有”中“我”的调值是２１４，“有”的调值是２１４，所以“我”变音，调值变为３５，调类是阳平。声音又长又高，音强较强；上声和非上声相配，上声变为半上，如第一节中的第二句“我爱天上的明星”中“我”的调值是２１４，“爱”的调值是５１，所以，“我”变音，调值变为２１声音又短又低，音强较弱。声音上长短轻重相配，语音上长短轻重相间。声调高低有致、抑扬顿挫，自有一种旋律美。

汉语的声调是客观存在的，利用声调的平衡交替来造成语言中的抑扬的美，这也是很自然的。古人把四声分为平仄两类，平声长，所以是扬；仄声短，所以是抑。第一节与第二节相同。第二节中，“在冷峭的暮冬的黄昏，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　永远有一颗，万颗的明星！”前三句都是“仄起平收”，是作者在“黄昏”“清晨”“山顶”上寻找心中的“明星”，节奏缓慢，有轻微的祈福，有着细致的变化的柔和和旋律，带领读者徜徉在大自然中。第四句是“平起平收”，与第一节的第四句所照应。

第三节与前两节不一同，“山涧边的小草花的知心，高楼上小孩童的欢欣，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　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前三句变为“平起平收”，语调舒缓轻松，最后一句为“仄起平收”。后三节感情变化较大，第四节第一句是“平起平收”第二句是“仄起平收”第三句是“仄起仄收”第四句是“仄起平收”；第五节第一句“平起平收”第二句“平起仄收”第三句“仄起平收”第四句“平起平收”；第六节第一句“平起平收”第二句“仄起平收”第三句“仄起平收”第四句“仄起仄收”第五句“仄起平收”。虽然从第四节开始有些出律，但平仄相间的声调更易表达诗人变化后较为激烈的情感。

《我有一个恋爱》前三节写天上那个纯净的世界，后三节写作者在人间幻想的失落，在格调上、情绪上都形成鲜明的对比。作者的理想本身就不是现实生活中完全能够找到的东西，理想和现实的碰壁是在所难免的，但这首诗的积极意义在于诗人追求理想的坚定，对人生略有失望，但失望过后更多的是坚持，这完全符合徐志摩前期的写作特点：活泼、明快、热情、易感伤、富有青春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