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日本语》永远的知音

天涯

厦门大学外文学院 王程辉



自人民教育出版社和日本光村图书出版株式会社合作编写并推出第一本《标准日本语》以来，光阴荏苒，二十年已经过去，当年的一颗幼苗如今已经成为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泽被众人。它的一骑绝尘的地位已经奠定，影响力得到了广泛认可，俨然一尊丰碑矗立在日语学习者心中。书法大师启功先生题写的书名，风骨超凡，性灵俊逸，配上庄重大气的黄色背景色，相得益彰。这套书籍已经成为书店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指引着读者的脚步。今天回顾一下这套书和各个读者的亲密关系，重审读者和它相伴的风雨历程，无疑正当其时，大有裨益。



我初次接触《标准日本语》是在1996年，当时在高中教英语。那时学习《标准日本语》的动机是考硕士研究生，因为攻读英语的学生二外是日语。身处小县城，没有日语老师指点，工作繁重，又想早一天把《标准日本语》初级和中级上下四本书啃下来，于是想了个办法，就是边忙其他事，边把配套的八盘磁带放在录音机中反复听。当然不可能全部听懂，只求放音次数多达到耳熟能详，再加上闲暇自学，就把四本书看了个遍。2000年西安交通大学硕士入学考试日语科目考试用书就是《标准日本语》中级上册。看到试卷上满眼熟悉的单词，不禁喜上心来。能够如愿以偿地到西安学习，《标准日本语》的作用怎么说都不为过，它真真正正起到了进阶的作用。



高中教学期间，为了学《标准日本语》我还挨过校长批评。特别难忘。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校一位英语老师讲公开课，众多英语老师坐在教室后面倾听观摩，我也不例外。当时一心两用学日语已成习惯，日语考试又迫在眉睫，于是边听课边拿出《标准日本语》来看。我没有注意到离不远坐着县里的英语教研员。他当时没有任何表示，我也没有感觉异样。后来在全校教师大会上，校长将县教研室调研反馈意见通报给老师。校长面带愠怒，说县里反映有些老师听课期间不专心，在后面看日语，素质太低。听了之后，我那种感觉无法言表。意外？羞愧？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教研员和校长说的无疑是正确的，我应该虚心认错，汲取教训。不过，从此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我学好日语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课余投入的时间也有增加。



2000年到西安学习日语之前，我一直以磁带为师。2007年入学后，迎来了人生第一位日语老师。他是西安外国语学院毕业，日语造诣很高，编了许多词典，写了不少论文，是个典型的日本通。课程从《标准日本语》中级上册开始，最后讲完下册。授课期间，老师让同学轮流阅读各段，中间穿插精彩解释，注重翻译，认真讲解习题。老师时而严肃，一丝不苟传授语法知识，时而诙谐，给我们讲日本习俗，趣闻轶事，使我们受益良多。中级上下册我自己学过，听老师授课之后又有收获，原来的课文焕发了新意，也是情理中事。由于学日语兴趣盎然，闭卷考试我的日语成绩由期中的第二跃居第一，着实增加了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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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发生的一件事不能不提。我们班只有七个学生，学习日语的热情并不是完全一样。课程表上有两节日语课安排在星期四下午，而相邻的星期三下午、星期四上午、星期五一天没课。有一次，星期六适逢节日，同学热议取消星期四下午日语课的磕绊，全身心庆祝节日，随即他们付诸行动，向老师申请取消此次课程，老师表示同意。对此我开始并不知情，事后一位同学通知我，不再上课，我才知晓一切。不上课理由是家在外省的同学要回去。面对通知我的同学，我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的几位同学大部分是陕西省的，那么好像我这个外地同学归心似箭，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感觉蒙上了不白之冤，此其一；自己想缺席，因此取消课程，使其他人不能出席，说不过去，此其二；对老师不吐真言，此其三。我当即直奔老师办公室，向老师作了说明。老师微笑着回答说，他已清楚，请通知其他同学，照常上课。这件小事，记忆深刻。它好像说明学习《标准日本语》是不可让与的享受，不可剥夺的权利。



第一年学位课结束后，日语又开始转入自学。因为将来的博士生入学考试也要考日语，所以丝毫不敢懈怠。有了《标准日本语》良好的基础，做起国际日语水平考试的习题，不管是真题还是模拟习题，都感觉得心应手，翻开日语读物也可以欣赏，有了一种成就感。值得一提的是，我参加过四次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三次博士入学考试，七次考试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次日语成绩都很争气，从来没有不及格，或者殿后。这使我增加和日语的认同感，当然与熟读《标准日本语》也是分不开的。



许多人认为，学了《标准日本语》，基本上可以通过国际日语等级考试第二级。实际上，再稍加把劲，试卷上词汇、语法、阅读部分可能过关，因为考试要求的知识点基本已经熟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学习者听解能力同步上升，那个境界需要更多科学的训练才能达到。2003年初，我痛彻感到了学习日语的一个明显的瓶颈，那就是听说的问题。能读懂，能借助词典翻译，但是口不能言，听不明白。这个矛盾在和日本外宾的一次交往中集中体现了出来。之前，我结识了西安外国语学院的一位老师，向她吐露了想提高日语口语的愿望，她记在心里。有一次她为两位日本客商担任翻译，就带着我，让我长知识，见世面。她的行云流水的翻译，既在情理之中，又出意料之外。轮到我私下和外商谈论几句，却捉襟见肘，讷讷不能言，只得尴尬地笑着。孔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当时，我心里想，要是我的口语好的话，我就像孔子说的一样，什么都可以畅快表达了，那该有多惬意。



2003年考博士没有录取，去了广州一个大学教书。同教研室有一位日语教师，参加过“大平班”，德高望重，教学水平有口皆碑，我就到她的班上去旁听，讲得还是《标准日本语》中级上册。她对学生发音要求比较高，除了让学生跟着灌制的磁带读之外，她自己也领读。学生朗读课文时，如果有哪一个重音落的不准，她就马上纠正，绝不会放任不管。在她的心目中，读得标准是头等大事。她经常说，“说日语应该让人一听就觉得是从东京来的，说英语应该感觉像是从伦敦来的。”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下，我对音韵有了初步了解，说好日语的希冀油然而生。老师的精益求精还体现在纠错上。纵览全书，她发现书后习题有几个错误，并指出这是瑕不掩瑜。期末考试我也参加了。本来批改我的试卷不是她份内的工作量，但是她还是将我的试卷收上去，看得很细致，工工整整写下了评语，列出了需要改进的地方。老师努力提携后学的精神令我感动，催我奋进。



2007年我到厦门大学攻读英语学位，已经不再开设日语课程。因为课业负担比较沉重，能看《标准日本语》成了一种奢侈，但是它的光芒依然照耀着前程。凭借《标准日本语》打下的基础，我倚重布莱希特的“陌生化”理论，既掌握本专业知识，又继续学习日语。具体做法是：因为英语已经太熟悉，有时一个词、一个句子读过去不能留下深刻印象，不知道文本在说什么，比如读莎士比亚的《李尔王》。如果能够找到日语版的《李尔王》，将中文、日语、英语相互参照学习，记忆会更牢固。这是因为日语版剧本没读过，相对陌生，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研读，任何细节都不能错过，结果阅读效果良好，这就是所谓的“陌生化”。吃水不忘挖井人，能做的这一点，《标准日本语》功不可没，它鲜明体现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社标的精髓：虔诚的两只手，小心翼翼托起了幼芽，使它们沐浴着太阳茁壮成长。说《标准日本语》是奠基石，是书写锦绣篇章的启蒙教材，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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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标准日本语》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呢？为什么能够成为出版界的常青树？凭什么能够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我们可以从内容上窥见一斑。它聘请知名的日本语学、汉学及日本语教育界人士执笔，既具基础性，又兼顾实用性，极大地满足了读者需要。所选精美文章体现了编者的良苦用心。七夕节介绍中国的神话传说，大陆漂移普及科学知识，火山带读者了解日本的风土人情，人口老龄化呼唤公民社会的警醒。闻到植物气味，就想到书本中植物保护自己、防御天敌的段落；如果有人说地震发生频率和某月某日的各位数字相加有关，就知道这中间存在一点误解；观察到都市中鸟的生存困境，可以推及人类的隔膜异化；火山的两面性既给日本造成灾难，又使国民享受温泉的恩惠；既有仙鹤知恩图报，感人肺腑，又有日本气候更迭，气象万千。总的看来，《标准日本语》吸纳百川，洋洋大观，恰似沉酿的美酒，令人心旷神怡。因为积聚的品牌效应，围绕着这套书产生了难以数计的衍生产品，像《标准日本语》会话篇、配套的词汇书、课程讲义等，琳琅满目，深受读者喜爱。《标准日本语》不断有新鲜血液注入，总在发展壮大，呈现一种蒸蒸日上的可喜态势。



当然同一种教材，不同学习者有不同的感受。有人不热衷学日语，有抵触情绪，理由是不喜欢日本人。历史纠葛可以抛之脑后，以史为鉴，面向未来才是上策。学习语言，善莫大焉。语言在哲学家心目中一直享有特殊地位。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之家。”他认为存在必依赖于语言，没有语言就没有存在。拉康大胆假设道，如果无意识存在的话，它（无意识）也不会自行发挥其功能，而应该通过语言这个“中介物”才能产生作用。日语作为一种语言，也不例外。根据一个调查，日本人在倾听谈话时，一般头脑中总会出现相应的汉字。语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学了《标准日本语》，世界变得迥乎不同。听到“苹果三个的有”，不禁使人想起日语句型的排列顺序；日语特有的一段动词、五段动词、形容动词、送假名等深刻改变着学习者的知识版图；日语有敬语，将师长的地位抬高，表达自己的景仰的心情；有自谦语，使自己相比而言显得卑微；有时只看句尾即可判断这是女性说的还是男性说的（总复习有一道练习题，就是要求看句子，指出说话人的性别长幼）。诸如此类的表达方法对日本人和日语学习者的思维产生了重大影响。习得日语，等于开拓了一个新领域，可以与数量超过一亿的日本国民交往，无形中打开了一扇通向世界的窗口；可以欣赏到日本风格的幽默，也是好处之一。曾有一个中国代表团到日本学习，看到工厂墙壁一幅标语“油断一秒，怪我一生”，大为感慨说，日本人真敬业。你看，如果油料供应中断一秒种，你可以责备我一辈子。这样的解读让人哑然失笑。稍有日语常识的都知道它的意思是“疏忽片刻，造成的伤害可能陪伴一生”。诸如此类的故事，不胜枚举，每一篇都在使阅读者的感性世界发生着可喜的变化。



话说回来，学习好《标准日本语》可以做什么呢？ 这是一部分学习者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答案不一而足。有人说，有个一技之长，好找工作；有人说，看资料方便，不用借助翻译（有时别人的翻译未必可靠）；还有人说，有朝一日到日本旅游，交流无障碍，等等。这些想法无可厚非。也都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但近几年来，我有了新的学习目的：为学习而学习，为丰富自己的心灵而学习，为更好地认识自己所处的社会、历史大环境而学习。英国作家吉布林曾说过：没有走出过英国国门，怎么会知道英国是什么样子？同样道理，不学外语，又怎么能够透彻理解汉语，更好认清自己？一个人居于这个历史时代，如同沧海一粟。学好了日语，可以为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中国找到一个参照系。这个系统既是历时性的，又是共时性的。既然中日发展历史古往今来一直是交织在一起，已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势，那么，将他们放在一起考量，就具有重要意义，而实现这一目的的重要工具就是日语。学日语，不仅是记忆单词，搞好听力、阅读，更要穿越现象，领会精神。日语的精神体现在在哪里？粗浅地讲，其中之一就是兼收并蓄，为我所用。日语有汉字，有解构汉字获得的平假名，也有英语，是许多语言的大融合。以此为基础，日本人依靠自己的民族智慧，构筑起了自己精妙绝伦的语言大厦。善于取人之长的民族魂，已经内化在语言中，沉淀进入集体无意识，对明治维新、二战后经济崛起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日本能有今天，语言的作用功不可没。佛教徒从一粒沙子可以看到一个世界，同样，欣赏《标准日本语》，含英咀华，也可以品味这种精神，提升一个人的思想境界和审美情趣。身在华夏，阅尽扶桑，在两种语言间自由穿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种感悟，恐怕是当初《标准日本语》编写者没有想到。



在欢呼《标准日本语》初级和中级二十周年的时刻，我们祝愿它的明天会更好，也希望《标准日本语》高级能够早日面世，满足读者热切的渴望，将国内日语学习推向一个新高度，掀起新的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