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美文 两株核桃树

网站工作室

记忆本身也是可以生长的，不知不觉间脑海深处残存的某一个孤立的点便潜滋暗长出一个你并不熟悉的宏大世界。

老宅的屋后有一片狭长的空地，空地上有两株树，一株是未结果的梧桐，另一株是野生却葳蕤到惊人程度的构桃树。梧桐树是父亲在我出生那年栽下的，在我对它记忆的最末，也没有看到它“引来彩凤凰”的彩头。枸桃树是沿着空地边缘的沟壑从最不可能生长的斜壁上蹿出来的。有碗口那么粗，俊秀挺拔，在与旧屋齐高的地方秀出惊人的生命力来，遮蔽了三分之一的后园。

屋后空地上的两株树，都不是核桃树。我的童年之中却到处都是唾手可及的核桃。

空地边缘四五米深的沟壑下，是一处天然的平台。两株一搂粗的核桃树自谷底虬然而上，大大小小的枝桠直插进老宅后园。有些枝桠足可以供小伙伴们抱着荡秋千，更有胆大点儿的孩子能颤颤巍巍的自这些枝桠荡上大树，不觉间自树的通道溜出了后园。

榔头打出的土墙，红艳艳的构树果，唾手可及的核桃，不结果的梧桐树，以及父亲黎明即起命我在后园踢腿锻炼的苦楚，这些支离破碎的元素零零散散的残存在我的记忆之中。

或者，那便是可追忆的黑白照片般分明的童年。

所有欢愉的时光都是从容的，我能清晰的记起我自作主张的埋下无数颗核桃试图种出一棵核桃树的场景，能清晰的记起冬季里走在厚厚的核桃叶下，偶然觉察出一颗完好的自然蜕皮的核桃果的情形，我甚至能觉出某个洞穴里一两只大尾巴松鼠对此的艳羡。我能清晰地记得自己也能沿着那些枝桠颤颤巍巍的攀上大树，躺在大树稳妥的大枝桠上享受逃过密密匝匝绿叶遮蔽的阳光时的惬意。闭上眼，是一片朦胧的火红，睁开眼，头顶灿若星河，阳光被切割成疏落的斑点。当然了，我还清晰的记得三五个伙伴在大树上做的“摸树猴”的游戏，大家放肆的在枝桠间追躲，有利落的从这个枝桠攀上那个枝桠的家伙，也有仰仗着身材娇小攀上较为贴近地面的细梢让追赶者无法企及的“小无赖”。

年岁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会让我们逐渐忘掉从容。当从容悄悄离我们远去时，欢愉便被打了折扣。

幸运的是，千百颗育种核桃的黯然无果之后，终于有两颗开了窍，顶出绿芽来。搬家时，我小心翼翼的挖出一个篮球大的土球，直接将它们移入花盆。再后来按照父亲的意思，我们将它载在大伯辟出的荒地上。

二十多年一晃而过，不觉间已接近韩愈所描述的“头童齿豁”之年，我自己一无所成时。长兄打来电话，那两株在我的记忆中仅仅是一颗嫩芽的核桃树，已经硕果累累了。

拿到褪掉皮的核桃时，我内心的从容又减了一分。

欢愉或者如同美好的青春，终将悄悄然离我们远去。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像那两株核桃树一样，用过往的美好的青春和从容的欢愉生长出满树的青皮核桃来。